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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長睫在掌心覆上來的那一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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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徹是真沒想到,如今還能等到簡珩在工作時間,找他閑聊的機會。

“這是不是你最喜歡的牌子?”簡珩垂睫,點住桌面上那只銀色舊款男士火機,指尖一推,火機順著桌面輕滑,停在韓徹面前。

韓徹懶懶坐在他對面,看見那個小東西飄過來,才離開椅背,傾身去拿了看。

才拿到手上,就輕哈了一聲,然後真情實意地自作多情道:“哥,珩哥,你真是我親哥。”

簡珩:“……”

“你怎麽知道他們家的火機,就這款我沒有?”拇指指尖挑開機蓋,打火輪滑動,機身裏竄出火苗,韓徹又“謔”了一聲,驚喜道,“保養得不錯啊,你哪裏弄來的?”

簡珩擡睫,交握的雙手,平搭在交疊的長腿上,看著他眉飛色舞的表情。

韓徹還在興奮,絲毫沒註意到他的臉色,“阿珩我跟你說,這款當年就是限量發售的,就這款我沒買到。後來想收,兩次都錯過。你是不是看我喜歡,特意給我弄的?”

韓徹說完,還傻樂了幾聲,“我想想,我是為什麽沒買到來著?哦,好像是跟你去幹架了。我記得發售那天,好多黃牛都是連夜去排隊的。對,就是我們高三那年。”

“哦。”簡珩漠然地哦了一聲,“那替你買這個的人,還真是有心了。”

韓徹:“……”不對勁。

韓徹擡頭看他。

簡珩盯著他,淡聲道:“從洛橙那裏拿來的。她還說——”

韓徹:“……?”

簡珩勾了勾唇角,“對她很重要。”

韓徹:“??!”

火機差點因為某人手滑,真的碎成零件。

“等等等等……”強烈的求生欲,讓韓徹的記憶力瞬間回到高考前的巔峰狀態,“我想起來了!”

簡珩脊背挺直,上身微傾,手肘支著辦公桌面,十指交疊,示意他說。

“小橙子消失之前,特意來找過我,說她有個朋友……”韓徹也不知道這跟忽悠人似的話,簡珩能不能信,“她有個朋友的男朋友快生日了,第一次送男生生日禮物,不知道送什麽東西好,讓我給點意見。”

交疊的十指微動,男人沒說話,韓徹繼續道:“我就問她說你那個朋友的男朋友抽不抽煙,要是抽煙,可以送打火機啊。”

簡珩眉眼微挑了一瞬,仿佛在說:所以呢?她就送了你一個打火機?

“??”這口鍋,韓徹真的背不起,“不是,珩哥,我怎麽記得,那會兒是你的生日快到了?”

簡珩微笑臉。

“也就在我後面一點,還差兩個月吧……”韓徹不死心地說。

西郊別墅,天臺,月明無聲。

簡珩摩.挲了一下機身。

金屬到底比木質牢靠多了,在桌面上滑蹭的那一下,並沒有留下痕跡。

洛橙回神的時候,簡珩已經站到了她面前。單手抄兜,正居高臨下看著她。

洛橙仰起臉,也沒起身,笑著說:“簡先生回來啦?”

像是對她收放自如的稱呼和表情毫無所謂,簡珩只說:“伸手。”

洛橙楞了兩秒,有些意外,卻並沒有很抗拒。

像是一旦接受了現實,什麽事都顯得並沒那麽難做。

對著他沒抄在西裝褲兜裏的右手,洛橙把手伸了過去。

像是一個,要伸手讓他拉自己起來的動作。

簡珩垂睫,看著她仰起的臉。月輝如練,柔軟地鋪在她眼睛裏。

洛橙被他背光的漆黑瞳仁盯得有些怔然,夜風即將吹皺海面的前一秒,就聽見男人輕嗤了一聲,啪嘰一下,拍開了她伸出來的手。

“……”替吃痛的手背念了會兒王八經,就看見簡珩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,自顧自地在她身邊坐下來,然後淡聲道,“接著。”

“哈?”能不能給點思維緩沖這句話還沒腹誹完,一個金屬色的小方塊,就劃了個小型拋物線,朝她砸過來。

像是估算好了她能一攤開手掌就接到的弧度,洛橙楞楞地下意識一接,那個以為早就去當了無機化肥的打火機,完好無缺地,躺在了她手心裏。

被人為摁了暫停鍵的夜風,重新續約,海面皺起浪花,輕拍石沙。

“你不是……”洛橙摸了摸機蓋上的某個棱角,那裏有個別人不會在意的細小磨痕。

還在,是她原先的那只。

“我自己的。”簡珩淡然道。

洛橙反應了兩秒,才明白,他說的是:被他“失手”掉下去的那只,是他自己的。

暗讚了一聲他手速不錯,居然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,滾到嘴邊的一聲“謝謝”,又被她咽了回去。

哪有被人戲弄了,還要給對方說謝謝的道理。

等他要求了再說叭。洛橙沒節操地想。

結果,天臺上只剩風聲的一陣沈默之後,簡珩只是問:“你下一場要唱的,是自己的歌?”

還沒等洛橙回答,又用不急不緩的語調說:“段璟堯說的。”

“……”洛橙對他既要問,又急於要撇清關系的態度,有點無奈,“嗯。”

“你要的舞臺效果和經費,”簡珩絲毫不客氣地直白道,“憑你現在的資歷,節目組不可能配合的。”

洛橙:“……”要不要這麽直接,她這不是還在想辦法麽。

簡珩用餘光瞥見她下意識歪了歪嘴的小動作,無聲勾了勾唇角,用一種聽在洛橙耳朵裏深藏功與名的音調說:“韓徹已經幫你溝通好了。”

“要什麽,就去做吧。”男人仿佛不在同她說話,輕喃道。

桃花眼下意識微圓,洛橙摸著自己那只打火機的動作一頓,偏頭看他。

男人斜撐著身下的木質地板,順著喉結的滾動,脖頸微仰,月光勾出他側顏淡玉色的出色輪廓。

長睫像快門,想把畫面定格,自由地輕眨,一瞬開闔。

洛橙聽見,她輕緩的呼吸,驅走了伏在燈罩子上的飛蛾。

像是感知到她的註視,簡珩偏頭,回視她。極輕地笑了一聲。

這回倒是像個正常人的笑,沒有太多的譏誚。

簡珩望向她的眼睛,眸色像被月光稀釋,有些淺。

鴉羽長睫輕顫,洛橙下意識地想,該不該回避這種視線。

眼前卻覆上溫涼的掌心,像是窺到了她的內心,替她做了決定。

簡單的動作,像道符咒,身體被定格。

長睫在掌心覆上來的那一刻閉合。

洛橙不用看,也知道他正傾身靠近。

溫熱鼻息,雜糅尤加利葉的凜冽,詭異的和諧。

心跳不受控地微滯,隔空的觸感,只落在她鼻梁側邊的那顆小痣上,就不再動作。

壓抑的莫名情緒在叫囂。

默了許久,簡珩才語帶輕謔,淡聲對她說,“我只是對所有的第二名,都不感興趣。”

洛橙:“……”

果然,還是她對這男人的微笑理解得不夠深刻。

“明天晚上空出來。”沒等她接話,簡珩退開,掌心的粗糲溫度也收回,語調無瀾地吩咐。

“哦。”洛橙沒問緣由,也沒問他要做什麽,甚至還因為眼前突地一亮,適應光線似的下意識眨了兩下眼,就直接應下。

畢竟提供讚助的,都是金主爸爸。

空氣安靜了兩秒,男人再開口,情緒又淡了不少,淡漠裏還隱隱透著點不加掩飾的不爽,“還不去睡?”

以為已經習慣他喜怒無常的洛橙:“……”

明明是她先霸占的天臺。

又哦了一聲,洛橙撐著地板站起來。臨走前,想著是不是該給金主爸爸打個招呼。

再見太官方,晚安太暧昧,拜拜又顯得太隨意。

最後,洛橙對他說:“那……明天見。”

簡珩雙手斜支著地板,身體微微向後仰了仰,才說:“嗯,”

這聲嗯,或許是秦城的夜風終於裹了點春天該有的暖意,聽上去,都像是比以往多了些雀躍的溫度。

禮服是簡珩第二天中午差人送回來的。

等在院子裏的司機,讓她不用著急,晚餐在雁鳴山頂的天臺,她還有一下午可以打扮的時間。

臨出發前,洛橙掀開裝衣服的禮盒,不自覺地微挑起眉眼。

不像是當季的款式,倒是覆古得讓人想探究一下它的歷史。

卻是洛橙喜歡的款式。

濃稠欲滴的墨翠,不對稱的肩線,天鵝絨織就的軟綿。

像斯嘉麗一把扯下的窗簾。

墨翠的天鵝絨,又像禮盒裏的襯布,托襯著平躺在它身上的禮物。

一對豌豆莢……不是,一對祖母綠的耳墜。

一時間倒是不知道,到底誰襯托了誰。

洛橙有些失笑。

會不會,太誇張了一點?

甚至恍惚地以為,她要偽裝成公主,去找簡珩借三百塊錢。

直到看見鏡子裏長裙曳地的自己。

洛橙下頜微斂,擡手攏起腦後的長發。

脖頸修長,頰側珠光搖曳。

連她自己都想不要臉地讚一聲完美。

滿意地想把長發盤起來,發梢繞了兩圈,又維持著攏發的手側身,回首看了眼輕聳起來的,一側的肩。

蝴蝶骨那兒殘翅一樣的胎記正好看得見,洛橙頓了會兒,還是放下了長發。

晚上的山頂一定還冷,洛橙這麽告訴自己。

對著鏡子傾身,塗上深橙紅的唇膏,洛橙下樓赴約。

雁鳴山頂的餐廳洛橙從前來過,如今和記憶裏的稍有差別。

服務生領著她到了天臺的戶外餐廳,落座。

簡珩還沒來,洛橙也不著急,甚至想深吸一口氣,誇一聲山頂潮濕自由的空氣。

不知是經濟不景氣,大家消費都降了級,還是簡總太霸氣,整個天臺除了她,居然都沒有再來落座的鄰居。

洛橙輕支著下頜,指尖搭著音樂的節拍,在臉頰上輕點。

山海連接處,夕照消失前的橙光乍現。

“I thought I could fly.

So why did I drown

I never know why.

It'sing down, down, down……”

“洛橙。”

洛橙一怔,側首,“晏醫生?”

……

簡珩看見那張臉站在洛橙身邊的瞬間,血液裏被帶著倒鉤的鏈鎖困頓住的獸,即便撕扯破皮肉,也要掙脫而出。

“簡、瑜。”男人咬出這兩個字,朝著洛橙認識的晏懷,發出像是不為捕食,只為獵殺一樣的攻擊。

“簡……簡先生?!”洛橙怔在原地,等簡珩第二拳重重砸下去的時候,才反應過來驚呼。

被虎口掐住喉管,半個身子都被抵出天臺圍欄的晏懷,沒有作任何反擊。

洛橙絲毫不懷疑,放任簡珩打下去,不用任何其他意外,晏懷的命也絕對能交代在這裏。

混亂間,洛橙想像上回那樣,伸手拉住他的動作,因為晏懷白襯衣上沾染的血漬頓住。

眼前畫面一瞬的模糊,扯得額角抽跳的鈍痛,反倒像是讓人平靜下來。

空氣靜默,洛橙只漠然地問他:“簡珩,你真的是瘋子嗎?”

畫面被這句話摁下暫停鍵,攻擊停滯,時間像被拉抻的默片。

直至胸腔重新有了起伏的弧度,男人才滯緩側首,輕喃似的,艱聲問她,“阿橙,你……說什麽?”

兩個男人突如其來的關系、滿是血腥氣的山頂天臺餐廳,夕照隱沒進海底。

視線扒牢玻璃櫥窗,一臉害怕又興奮窺視的人群,被人工的光、照得光怪陸離……

像馬戲團裏突然發了獸性的獅虎,一口咬住觀眾脖子,此刻卻滿眼攀浮血絲,意義難辨看著她的男人。

耳邊響起嘈雜的音,像電擊的赫茲,像配錯的和弦。

洛橙垂首、掐住掌心,努力開闔雙眼。

所有的混亂,讓她完全忽略了從見面到現在,簡珩口中第一次冒出的那個,對她的稱呼。只壓著額角的抽痛,想攥出手包裏,那個被她藏起來的小瓶子。

“我聽說,爺爺病了,回來看看他。這都不可以嗎?”晏懷——也是簡瑜,抵著天臺的花墻滑落蜷坐,□□。因為臉頰骨骼的錯位,發音都有些不準,卻還是溫和地仰視他,笑了笑,緩聲說,“而且——”

“洛小姐是我治療了六年的病人,我只是想,和她敘敘舊而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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